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空袭吗
跟音无海妈咪 @绝望的文盲的联文！
音老师，神
我，狗尾续貂
祝大家七夕快乐！食用愉快！
以下
在科学家为仿生人安上智慧后，人类开始重新考虑仿生人的去留。在被人类奴役百年后，仿生人开展与人类的对峙，无休止的战争。
人类法则第一条，禁止创造有智慧的仿生人。
黄庭坚拆了瓶气泡水，递到苏轼面前。
“老师。”黄庭坚拉出凳子坐上，很随意地张口，“北部战线怎么样了？”
led灯明晃晃，光线炽热却照的苏轼面色越发惨白。他或许嫌灯光明晃晃太刺眼了，光在瞳孔里被实体化，像无孔不入的刀片或者机械碎片，快要刺穿他了。
“可能要输。再打下去，战线就要拉到咱们这边了。”
“别担心，那地方应该早该荒芜了。没什么人会受到影响的。等真打过来再说吧。”
苏轼愣了许久，恍惚对上黄庭坚的目光，眉目间几分刻薄被温柔掩住。自己再熟悉不过了，我的造物。他轻笑两声，“鲁直，你的关注点真的很奇怪。”
“活着就不错了。我又不是你们人类，总想着成败是非。”
对对错错，是是非非，纷纷扰扰，坦然面对。别人的死亡，自己的死亡，在他眼里没多大区别。人命若是分三六九等，也就对面那人的命比旁人珍贵点。或许是苏轼当初给自己写程序的时候加了这种名为“偏爱”的编码吧，让他恍惚有了活着的错觉。
“我们人类？你还真分得清。”苏轼干咳两声，“干脆再给你写套程序，让你默认自己是人类好了。”
“行啊，你随意。如果是你的命令的话。”
苏轼总觉得黄庭坚身上有种莫名的疏离感。哪怕自己当初给对方设定的是“健谈的自来熟”，他也更像副外热内冷的壳子，无论何事都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尤其那时——
在人类下达“禁止人类创造或保存有智慧的仿生人”命令后，苏轼曾几次颤抖着手试图销毁对方的程序。
但对方只是淡漠地笑，“如果是你的决定的话。”
真是个机器。
他会销毁他的，如果对方眼睛没那么澄澈，让自己晃了神。
真是奇怪，明明要被销毁的不是自己。明明自己只是要遵守政府的命令。甚至对方都不是人类。而自己在哭，对方却是在笑。
满不在乎。
最终，苏轼咬着牙，第一次决心要违背政府的命令。他逃过政府的几轮搜查，生生将黄庭坚藏了起来。
苏轼收了神，发现自己已经盯着黄庭坚的眼睛愣了半天。
黄庭坚的眼睛很澄澈，或者说是透彻。瞳孔说不清是蓝色还是紫色，硬说有点像暹罗猫的眼睛，或者藤紫色的宝石。睫毛拢下的阴影柔化了机械零件的坚硬。他仍然记得自己当年亲手挑的这双眼球，然后小心地嵌入对方的眼眶。
“你又不愿意当人，我何苦勉强你？”苏轼这回答当然带着点刺，不过听众确实不是人，也确实不愿当人。
“也是。”
黄庭坚将手支在桌上，托着下巴，安静地看着对面的苏轼。
他有时会陷入混乱。他不知道自己该以怎么样的态度去看苏轼。主人？母亲？老师？朋友？抑或都不是。他眼睛深邃，却藏着小小的星火，他眉目间的欢愉从不掩饰，没有一丝一毫的利欲熏心。
如果没有亲耳听过他的心跳和吐息，他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人类了——至少不是自己认知范围内的人类。
想着，黄庭坚也给自己拆了瓶气泡水，颇有仪式地和苏轼碰了个杯。气泡在口腔炸裂，舌尖的甜意漫开，轻微的刺痛随着甜的满足一起涌中枢神经，黄庭坚稍稍有些满足地眯了眯眼。
谢天谢地，对面的人给自己安了感知中枢，让他能有点类人的知觉。
“听外边消息了吗，政府又要搜查仿生人了。”黄庭坚开口。
“我知道。起源是一个被私藏的仿生人枪杀了他的主人。”苏轼的语气听着无精打采的，混杂着些挥之不去的疲惫。
“你也会杀了我吗？”苏轼问他。不知道是玩笑还是什么。
“怎么可能。”
黄庭坚是这样回答的。
他能看出苏轼眼里的挣扎。每多发生一次这种事情，他眼中的痛苦凝重就加深一分，他看黄庭坚的眼神也就越复杂一分。他怕他，也怕自己。他此时倒是要心疼对方如惊弓之鸟了。
“真打过来，咱就撤到南边。”黄庭坚喝了口气泡水，长长呼出口气，索性换了话题。
“已经安排好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和你说。”苏轼叹了口气，“过几天咱们就搬南边去。先陪我出去逛逛吧。”
“北山？”
“嗯，北山。”
“搬走前再看一眼。”苏轼看了眼窗外。林立的电子大厦似一把利刃刺入天空。楼底是粘稠的工业河流，缓缓流动，川流不息。迷蒙的工业雾气中，隐约能看见远处的山。
北山，黄庭坚知道。苏轼带他去过，他的弟弟和他最喜欢的学生正葬在那里。他们死在人类的怀疑和猜忌下，葬在仿生人和人类的战争前。
黄庭坚没见过他那个弟弟，也没见过他的学生。但他知道自己最初的设定里带了他们两人或者更多人的影子。那些人一个个离苏轼而去，于是就有了他，权当给苏轼留个念想。他早就认定自己是一个众多个体分裂肢解又拼接成的一个融合体，或者怪物。
苏轼开着车，黄庭坚坐在副驾驶，整个脑袋伸到车外透气。分明是个仿生人，还晕车晕的一副七荤八素的模样。苏轼也从不数落他，只是安静开车。
直到开出工业的喧嚣。
一路向北吧，他在心中说着。他把自己比做笼中的鸟儿，钢筋混凝土做的笼，机械指令造的鸟。他一直等着一阵风，无论来自身边或者天上，无论将要带走的是自己还是自己的灵魂。
苏轼开车还算稳当，七拐八拐就离了柏油路。张牙舞爪的植被正从两侧蜿蜒，默默蚕食这条鲜有来人的土路。
像是工业时代的遗物。南侧是城市，北侧是荒石。
苏轼又拐了几个弯，将车停下。
黄庭坚半死不活瘫在车上，有气无力的，像是濒死的鱼。苏轼给他递了瓶矿泉水，一摸还是冰的。湿漉漉的水雾黏着瓶子，黄庭坚歪了歪头，直接把它贴到自己脸上。凉意迅速蔓延。黄庭坚眼神放空了会，忽然猛地抬头，打了个激灵。
“没事了？走吧，下车。”
苏轼下了车，走到另一侧，习惯性地给对方拉开车门。
北山的树木很是茂盛。各种乔木中间，不知名的灌木郁郁葱葱，是很大的一股草木味道。据说在很久之前，这里是知名旅游景点。后来荒芜后就没人去打理草木，任那些植物自由或阴暗地生长。
苏辙和秦观没有墓碑，甚至没有像以往的习俗那样堆起一个小土包。苏轼在上面种了树。黄庭坚叫不出名字。只知道是一种乔木。苏轼每次来，不带花，不带酒，不带炮仗。他只是静静站一会。他说他只需要静静站一会。
黄庭坚就陪着他站。他试着从他贫乏的词汇或者贫乏的情感认知里寻找符合苏轼的情感词汇。无果。
那就陪他好了。想说话就说上两句，不想说话就安静看着他。安静祥和，不需要刻意去找什么话题。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但很抱歉的是，这种安静并不持久。以往或许可以在这浪费大半天时间，而这次却直接被警报打断。
黄庭坚直接作出了判断。“仿生人空袭。”
苏轼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还休整没几天……这么快的吗。”
“仿生人充电就行，哪里用得着休整？”黄庭坚顿了顿，看了苏轼一眼，“又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仿生人装感知系统的。事实上大多数仿生人都不会感到累。”
“我知道……那现在怎么办？你计算一下这次空袭咱们能不能躲得掉？”
“躲不掉。”黄庭坚耸耸肩，“说不定城市很多人还会到这边来避难。”
“但我们可以在轰炸结束后等救援队——如果我们都活下来的话。”黄庭坚补充一句。
在空袭开始前，两人只堪堪做到把车开到山坡背风处。空中传来极响的发动机声和机翼划破空气的尖啸声时，苏轼跟黄庭坚对视一眼，拉下手刹。
郊野离市区距离并不算近，但轰炸机投下炸弹扬起的瓦砾碎片仿佛是要把整个世界吞噬。
偶尔有几个流弹砸在郊野的沙土上，烟尘四散，蒙蔽了视野。两人坐在车里，倒确然有种诡异的安宁。
“你觉得会有人逃出来吗？”苏轼皱眉看着暗沉的天空，“这看起来像是一场定点轰炸。”
“总会有人活下来的。”黄庭坚拧开一瓶水，递给他，“但是......信号被切断了，可能是人类军队打算干扰仿生人信号然后反击。”
苏轼伸出去接水的手顿了一下。“你信号连不上了？”
“嗯。”黄庭坚也没多说，“等等救援队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城市，防空警报还在响，昭告着今夜无家可回。
“几点了？”苏轼习惯性地去问黄庭坚。
就算没了信号，黄庭坚的时间感也还算不错，答他：“八点左右吧。”
两人坐在临时点起来的篝火旁边——就算这样可能会被仿生人军队发现，不过不点救援队没法找到他们，也至少能给那些幸运地从空袭中逃出来的人类一丝微不足道的安慰。
苏轼抬头望向天空，郊区荒野的黑夜，早已没了星星的光芒。
“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苏轼的声音很低。
黄庭坚安慰他：“顶多是救援队没这么快到，别想太多。”
远远近近，有孩子的哭声，还有大人们的抱怨声，抱怨无家可归，抱怨政府军不给力一退再退，抱怨救援队还没到。
苏轼和黄庭坚也不是没想过这一天，但真正事情发生了也有点始料未及的意味，但就如苏轼来北山之前所说，撤到南边的事早已打点好，情感上倒是没什么起伏。
早晚的事。苏轼叹气。
“你先去车上休息一下吧，省点电。”
黄庭坚摇摇头：“再坐一会。”苏轼明白自己拗不过他，到头来结果是自己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黄庭坚由着他睡了一会，实在是等到不能再晚了只得抬手戳了一下他：“老师，别在外面睡，会冷到的。”
苏轼没醒，还往他身上蹭。黄庭坚觉得有些好笑，作为仿生人的他并没有足够温暖的体温，何况刚刚这人还说要给自己省电，自作主张把他的模拟感知系统给关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那些“同类”。没有装载感知系统的他们也许永远也不会体会到那些人类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感。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毕竟就算有感知系统的，也会做出反抗自己所谓“造物主”的决定。
这也是一种情感的表现，不是吗黄庭坚？
他耸耸肩，把苏轼抱起来塞进车里。
第二天苏轼起的很早。
大概，因为谁也不知道现在几点。或许谁手上还有古旧的机械表能够知道现在几点。临走前看了一眼黄庭坚，这人把自己关了机，蜷在副驾驶位上，莫名让人心疼。
心疼啥呢，不开感知系统不就得了。苏轼笑自己想太多。回来再给他开机。
晃了一圈，遗憾的是别说表了，没有人知道大概几点钟。救援队的到来似乎也遥遥无期。天还是灰暗的，只有东边透出一点太阳光来。
至少白天是来了。苏轼盘算着早餐，从后背箱里翻出一盒压缩饼干和两盒午餐肉，刚启封，黄庭坚就从车里钻出来：“早上好。”
苏轼没抬头，倒是好心情地勾出一个笑：“你要来点尝尝吗？”
黄庭坚看着他手里夹着的那块饼干，一边想着压缩的能有什么好吃，一边就着他的手把饼干叼了过去，含含糊糊地应：“还行。我去看看救援队来没来。”
这个时候确实挺无聊的，无事可做，苏轼同意了：“行，没看见就回来再陪我去一趟。”
黄庭坚点点头，苏轼就看着他披着浅色风衣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混杂着沙土和野蛮生长灌木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远处有人欢呼着救援队来了，苏轼皱眉心想敢情黄庭坚迷路了，救援队来了他都没回来？
他依稀看见领头的是个女人，穿着板正的军装，徽记反射着暗沉的光。
那并不是专业的救援队，大抵是哪个军队撤退的一小支接到救援信号而前来。不过这时候也没有人会去质疑那么多，谁知道仿生人的下一次空袭什么时候会到。
更何况苏轼要的其实只是信号能连上，去南边城市的路畅通，他和黄庭坚随时可以从北山离开。
军官女士似乎在询问什么，聊了一圈后带着一个卫兵往他这来。
“这位先生，”她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你是第一个到这来的？”
“大概是。”苏轼迟疑了一下，“我的弟弟和学生葬在这附近，我是来看他们的，正好碰上空袭。”
对方点点头：“抱歉，但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些问题？”
“呃，请问？”
“今天早上，或者更早的时候，你有没有在这附近看见一个仿生人？”
“他似乎有自我智慧，在看见我们军队后逃离了。”
苏轼愣了一下，很快地回答：“没有。”
女人抬眼看他：“你确定？或者是可疑的移动物体？”
“没有。”这次苏轼的回答比上次更肯定，带了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他不是第一次应付这种问题了。
隐瞒他的存在。
对方如他意料中没有用怀疑的眼神看他：“有人说你有一位同伴，他在哪？或许我也该问问他有没有看见仿生人。”
“我还想问你们有没有看见呢，他清晨说要去看看救援队来没来，现在你们人到了，他人倒不见了。”苏轼摊手，语气里带了点抱怨。
转移矛盾。
“......行。”女人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语，“回头我们还会来找他，希望你们能配合调查。”
苏轼点点头。
傍晚时分，黄庭坚才回来。“军队发现我是仿生人了。” “所以你最好去见一下军队那位长官。”苏轼皱着眉，“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她怀疑你身份的概率就会小。”
“不用去了，两位，希望能给我个解释——”军官女士手上转着一支录音笔。
“政府搜查了这么多次，居然还有具有自我智慧的仿生人。”
“苏先生，根据人类法则第一条，【禁止创造有智慧的仿生人】，你理应销毁或者把具有自我智慧的仿生人交给政府处置，为什么没有？”她倒也没有政府那些搜查官员咄咄逼人的态度，苏轼只当是她已经在战场上见过太多仿生人。
“我想保留他，仅此而已。”
“你有考虑过后果吗？”
他怎么可能没考虑过后果。苏轼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映出黄庭坚那对澄澈透亮的紫眸。于是转头瞟了一眼被关机放置在一边的他，苦笑起来。“你没经历过，自然不会知道。”
对方在苏轼疑惑的眼神里笑了起来，然后把几个卫兵请了出去。
本来显得逼仄的空间宽敞起来，她却并没有着急说什么，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茶。
“新鲜的，要来一杯吗？”
没等苏轼回答，白瓷杯就被塞进他手里。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道了谢。
“不愿意销毁的理由我也听过不少，那么你的理由又是哪一种？”
“你在他身上看见了谁；还是他已经成为了你的谁？”
起初也许只是给失去弟弟，失去学生，失去很多人的他一个念想罢了。但现在呢？现在又算是什么呢？
他不会销毁黄庭坚的，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他确实不是人类也不屑于当人，但在自己这里——
他是独一无二的。
黄庭坚不知什么时候开的机，大概是那个女人做的？毕竟自己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走的。倒是对方一脸凝重地看他：“还愣在这干吗，防空警报在响。”
“又来？”苏轼有些不可置信。
【黄庭坚，给你个意见，快点。再不处理完这事政府军就真要上门来了。该不会你也觉得他说的那群避难者是真的吧。】
【我知道不是真的......幻觉产生是有原因的。】
【是，当年他弟弟和学生就死在政府没有预告的空袭中。当然是哪方炸的还有待商榷。尽快吧。】
【嗯。】
“仿生人是执意要把人类逼到南边去了。”黄庭坚拉了一把他，“走吧。”
“军官女士呢？她不是说要把你带走销毁？”虽然这么问，苏轼清楚，作为军人，她应该去处理突如其来的空袭，而不会陪着一个没有销毁的仿生人和他的主人闹过家家。
黄庭坚的眼神却有些悲哀，苏轼得承认他第一次从这对漂亮的紫眼睛中看出本不属于仿生人的泪光。
“老师。”
【你会杀了他吗？政府军来了那就彻底结束了，谁都没办法。】
【如果能留下他的话，我会。别说了。】
激光枪的枪口抵上苏轼的后心。
“再见。”
【尾声】
“虽然是我提议的，但其实成功的概率还...挺小？”
“......本来也没办法的，现在这个情况，又何妨一试呢。”
“行，芯片给我。”
嗞——
[能源已满，是否选择开机？]
[正在启动，请稍候]
[配置语音系统中]
[配置完成，已开机]
“山谷。”
